没有光。

【度远】one below zero [Chapter 1]

Chapter 0

(完全放飞自我,我可真啰嗦!解锁了许多人,嘿嘿)


韦三牛在非吃饭时间去凌远的办公室转悠了三趟,而且不是谈什么正经事。凌远当然知道不对,从大一开始就睡上下铺的交情,这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主儿,从来都是一撅屁股凌远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看着韦三牛背着双手围着沙发来回踱步,欲言又止一脸便秘的表情,凌远干脆放下笔,抱起胳膊靠在办公椅上直直盯着他看。

“林念初去了津巴布韦,今天凌晨的航班。”

韦三牛扔下这句话之后脚底抹油冲出院长办公室,“啪”地一声带上门,刀枪棍棒都关在身后。

凌远并没有朝他扔病历夹,只是右手微微一颤,钢笔滑落掉在地上。黑色的墨汁溅在白大褂的边角,是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凌远拾起钢笔。笔尖摔坏了,心形的墨水槽也扭曲了形状。Platinum 3776 Century,是前年生日林念初送给他的礼物。彼时他刚刚升任S市第一医院院长,年轻有为,意气风发,家庭和睦。他怀揣着医疗改革的宏愿,像一个船长,坚定不移把自己的舰艇驶向大洋深处。他从不盲目乐观,也清楚可能出现的一切艰险,但他从未想过,在个人情感上竟要承受那样多的考验和牺牲。

半年前,林念初正式向他提出离婚。凌远几乎没有思考就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其实,早在得知念初意外流产,失去了他们的两个孩子那一瞬间,他就清醒地发现自己在钝重的伤痛之外,竟然从心底感到一丝久违的释然。他从一开始就在抗拒这件事,即便再强烈的心理暗示都无法扭转,这一种本能的阻抗。即将迎来与自己的爱人共同的子女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无法纾解的压力和恐慌。这本身就不正常,对此,凌远心知肚明。也许是深深潜藏于自己骨髓血液中的懦弱疯狂和自私凉薄在作祟吧。


凌远表示自己情绪稳定,他在韦三牛关切担忧的目光中接连做了三遍保证。

然而下班后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和前车追了尾。不堵车也没变道,这场事故来得莫名其妙,前车车主表示情绪很不稳定。凌远的车前保险杠撞得相当严重,要不是交警就在附近,前车车主险些就要和他动手。虽然凌远内心倒是挺希望现在那个戴着斤把重金链子的寸头大汉能真的给他一拳。


在交代完电话理赔的事项,车也被直接拖走后,凌远叫了优步。

司机是个不太熟悉新城区路线的中年人,强行让凌远听他谈了一个小时人生不说,还花了几乎一倍的时间把车停在了很少开放的小区后门。

下车之后,凌远觉得优步设计司机和乘客双向评分简直是个无法原谅的bug。服务行业什么时候还要看人下菜碟了?还要把顾客按照根本不存在的满意度标准划分三六九等?开什么玩笑!


凌远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根烟,但他翻遍了手提包,又摸遍了全身所有的口袋后,发现了一个事实:他已经戒烟十年了。

没有烟,那来杯酒总可以吧?


在踏进酒吧大门,穿过有点阴森森的幽暗走廊,拐进尽头的一扇木门后,凌远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小区住了好几年都完全不知道后门附近有这样一条酒吧街。而更加严峻的一个问题是,他好像忘记看一点这家店叫什么名字。万一等一下事情有什么不对劲,以后他连报警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虽然作为一名三十八岁身高1米86的肝胆外科男医生,他在脑中粗略计算后得出结论,自己在工作日晚上于这样一个治安相对良好的社区遭遇不测的概率似乎也不太高。

胡思乱想随着脚步的停顿戛然而止,他没有犹豫推开那扇门。


酒吧的内部比他想象中好很多,确切地说,是出乎意料,令他大开眼界。

首先是灯光。凌远平时最熟悉的一种灯就是无影灯。绝对精妙的设计,保证在手术过程中医生的视觉绝对不受阴影的干扰。这件酒吧里的灯光设计则恰恰相反,每个人的身影都轮廓清晰地出现在大厅里,但是离得稍远些就完全看不清任何一张面孔。光线很柔和,有一点点偏金栗色。不像通常的酒吧夜店中,那种压抑逼仄的昏暗,将一切看不见的丑陋欲望或者危险信号混淆揉杂,逼迫人们用无法夜视的双眼,剥夺了听觉的耳朵彼此试探,最后不得不放弃乖觉可笑的算计,用零距离的触感去确认另一个同类的实体,就像是把驯化了的野兽扔回杳无人烟的荒野。凌远并不喜欢那样的“刺激”,而这里就刚刚好。

让人感到莫名舒畅的还有这里的气味。凌远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但又是新鲜的,清新得像雨后的微风,再这样密闭的空间内近乎于不可能。

酒吧里放着爵士音乐,音量适中,声音解析度很高,音响效果相当好。他注意到木地板上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放着一台Bang&Olufsen A9,怪不得。凌远不算发烧友,但好听的音乐总是会使人放松些。

他看到角落的空沙发,径直走过去。

“对不起,先生,您不可以坐在这里。”

服务生微笑着快步走过来,手上的托盘里有两杯鸡尾酒,他的手非常稳。这是个剃了平头的小伙子,声音很俐落,是二十出头青年人特有的精神。凌远觉得他的身材和言行举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军人。

“这里,好像没有人坐啊,也没有放预约的标签?”凌远通常不喜欢坐在吧台,而且他现在感觉到非常累,面前唯一一个空置的看上去舒适宽敞的沙发真的很有吸引力。

而接下来服务生的话,简直如同当头一棒。

“不是的,先生,我们酒店有一条规定,单独的客人只能坐吧台,不能坐沙发,无论消费多少金额,都不可以。”

鬼扯!

他当然不信,这怎么可能。可是环视一周,居然,没有一台沙发上孤伶伶只坐着一个人。

凌远气结,他突然想到前两天韦三牛给他讲的一个段子,关于单身狗在当今社会如何遭受歧视云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领教了来自世界的恶意。凌远听到自己在冷笑。

“您可以现在打电话叫朋友来,或者,结识新的朋友。”服务生不无贴心地提醒道。但凌远却觉得他职业化的微笑里似乎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狡黠。


凌远只好来到吧台。

“白兰地,谢谢。”

“您有什么偏好么?品牌,年份?”调酒师是个眼神很锋利的中年人,一张娃娃脸,偏偏留着两撇小胡子,应该是个挺有女人缘的角色。

一般来说,会问出这句话的店,酒水质量通常不会太差。

不过凌远并不想多说话。他摇了摇头,“没有,随便吧。”

娃娃脸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很快推过来一只酒杯,金棕色澄澈的液体没过杯底半寸,香气逐渐从窄口玻璃杯里窜上来,凌远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仰起头一饮而尽。

调酒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又指了指凌远手中的酒杯,见他点了点头,就有替他倒了一杯。

没有人阻止凌远的豪饮。去酒吧本来就是喝酒,谁还顾得上看你怎么喝?喝醉的人更不新鲜。酒品好的一觉睡到打烊,差一些的会被身手矫健且见多识广的保安折叠好扔到大街上或是警察局。调酒师更加见过世面,他们也恐怕是这个世界上看见过最多眼泪,听说过最多秘密的一类人。

不过很快,不堪折磨的胃就阻止了凌远继续这种粗暴的自虐行为。他强忍着上腹突如其来的绞痛,和辐射道后脊椎骨的刺痛感,快步走向洗手间。疼痛加重了恶心,凌远只好加快步速。

娃娃脸的调酒师牵了牵嘴角,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


陈亦度几乎是在凌远转身的下一秒走向吧台。

作为一位资深专业人士,他有些惊讶于这间酒吧的格调和内饰。如果必须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踏进这里的感受,他会说,他想他的酒吧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陈亦度刚要开口点酒,就被旁边脚底打滑的年轻人撞了正着,凉意沁进皮肤,还有酸酸甜甜的气味在酒精的挥发作用下异常清晰。

年轻人一边道歉,一边大剌剌地掏出纸巾开始给陈亦度擦衣袖。

不擦不要紧,白色的纸屑很快沾满被泼到酒的布料上,惨不忍睹。

陈亦度快速后退一步,挡开了年轻人的手。

他这才看到年轻人的样子,个子挺高,穿着浅蓝色T恤和牛仔裤。刘海挺长,头发随便系在身后,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倒是很讨喜。

年轻人的男伴也出现了。他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站在年轻人侧前方。其实,他比年轻人还要稍稍矮一些,也清瘦许多,但他好像早就习惯了总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出现。

目光再移到脸上,两个人都是一惊。

“萧总?”

“陈总?”

说起来两个人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在上个月的一场慈善拍卖会上。

陈亦度本来也没打算说什么,就随手脱下了外套。只是沾了一手黏糊糊的果汁,总要去清洗一下。


凌远双手撑在水槽边沿的台面上,他半天没有吃任何东西,吐出几口酒,又干呕了几次,胃里也彻底空了。他扯了扯领带,深深喘了几口气。再次站直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凌远用力撑在旁边一扇隔间的门上,低头缓了一会。

又走进来一个劲瘦挺拔的男人,手臂上搭着外套。凌远略弓着背,从这个角度,恰好看到男人窄腰长腿,白衬衫卷起后露出一截肌肉匀瘦线条流畅的小臂。男人在洗手,水流抚过手腕、手心、手背,顺着狭长的指缝,汇积在指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凌远可以保证这是生平第一次,只是看着一个人洗手就感到头脑发热心跳加速,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凌远晃了晃脑袋,闭上眼,继续按揉太阳穴。一定是这酒太上头。


“啊…啊啊...别!…我求...求你!…谭...谭宗明... fuck!啊…”

无法言说的声音从凌远倚靠的隔间门后传来,还伴随着门板有节律的震动,傻子都听得出来里面现在发生了什么。

不过真正让凌远惊得猛一抬头瞪圆了眼睛的原因,是这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非常耳熟。


大概是因为隔间里的动静和凌远的瞬时反应,陈亦度在大脑中飞速处理了所有可能的相关信息,最终结论令他向扶着门板一脸震惊和痛苦的凌远报以万分同情的目光。

他走了过去,沉声问道,“先生,你还好么?”


凌远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才洗手的男人已经走到自己身前。明明大脑还在组织语言,表达“我没事,谢谢”,但他仿佛听见自己开口,相当虚弱地说:“胃病犯了,忘了带药。”


陈亦度把凌远扶出了洗手间。

那双很漂亮的手现在稳稳托住凌远的侧腰,有点凉。凌远突然觉得胃里的烧灼感熨帖了许多。

吧台的位置已经满了,不过刚才那位服务生适时走过来,微笑着说,“先生,这里有空余的沙发座,请跟我来。”


凌远靠在沙发上,左手捂在胃部,不过胃痉挛过去后,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


陈亦度思忖再三,看着面前眉目清秀的男人,终于开口:

“先生,做人有的时候,该放手就要放手。”

“啊?”


所以,来这间酒吧的人,到底都是有什么毛病?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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